我们先来看一看鲁迅先生作品中的原句:
1.因为是特意地地光降这大阪市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前例的纯艺术的集会的诸位。《艺术的表现》
2.来复写一定事物的任意的数量为其本质的产业,现已侵入了先前以为是绝对地不可能的领域之中了。《艺术与产业》
3.我只记得还做孩子时候的吃尽一碗拌着驱除蛔虫药粉的沙糖才有这样难。《在酒楼上》
4.只见四铭就在她面前耸肩曲背的狠命掏着布马褂底下的袍子的大襟后面的口袋。《肥皂》
5.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纪念刘和珍君》
6.当乞乞科夫为阴郁的思想所苦恼,一睡不睡的坐在他那坚硬的靠椅里,痛责着萝士特来夫和他全家的时候。《死魂灵》中文译本
鲁迅书法
以上是从鲁迅先生杂文、小说和翻译选取的句子。您读起来是不是感觉怪怪的。实际上,鲁迅本人也曾对自己文字中出现的这种“不顺畅”情况有所察觉,他在《小约翰·引言》中说:务欲直译,文句也反成蹇涩;欧文清晰,我的力量实不足以达之。(小说中某句话)被我译成这样拙劣的“上了走向那大而黑暗的都市即人性和他们的悲痛之所在的艰难的路”了,冗长而且费解,但我别无更好的译法,因为倘一解散,精神和力量就很不同。
以上便是文言文向白话文过渡时,由于白话文尚不成熟所导致的文法问题。实际上,鲁迅先生在写作或翻译时,用的既不是纯粹的白话文,也不是文言文,而是某种受到德语或日语语法影响而写出来的文章。由于白话文的文法尚未稳定,所以翻译出来的句子既非外文,又非中文(中国人看了会感到困惑)。
我曾在以前的文章中介绍过,鲁迅先生的前后共在日本学习过八九年的时间,日本已经达到母语水平,显然他在书写中文时收到日本文法的影响更多。这种影响在他的翻译作品中表现更为明显。我们再来看一段文学翻译:
“我被袭于仿佛忽被白刃冰冷的砍断了似的恐怖,单是蓦地发一声惊怖的呻呼,并僵直了一般的立着,以为心脏是骤然冻结似的停止的了,而立刻又几乎作痛的大而且锐的鼓动起来“
先生对此的辩解是:“中国的文或话,法子实在太不精密了,要医这个病,我以为只好陆续吃一点苦,装进异样的句法去,古的,外省外府的,外国的”——有文学批评家将其称为欧化语法。这种“欧化语法”也是鲁迅在翻译时的某种大胆尝试。
三味书屋—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
当然,我们这里讨论的是先生的文笔,是先生在“稚嫩白话文“向”成熟白话文“过渡是所感受到的困惑,并非否定先生的伟大意义,以及先生的伟大精神。